不過,今天演講的場合倒有點特別,這是國立好人大學的EMBA十周年大聚會。十年前,好人大學首次開設EMBA課程,邀來默默談四十年管理心得,大概默默那時心理上有意願,時間上也可以分配得出,就在那年九月多到次年一月間,上了總共十堂課。
默默在當時還沒像現在這麼神化,例如APEC就還沒參加,踢公司與優公司的差距也沒這麼大,默默還沒有決定買進誓大等等。他到好人大學講課,剛開始的媒體上被熱烈報導。開講第一天,前來排隊的電視台攝影機就至少七、八台。這些電視台記者裡,也有我的朋友宋妮亞,就是最近傳出獲得上億台幣賠償金的前主播。
電視台記者只來了第一堂課,我,及其它二位友報同業,繼續上著未來十幾個星期四,下午四到六時的默默murmur課。
這學期是從1998年的9月一直到1999年的1月。為何我記這麼清楚?可能與最後一堂課有關,但我想先講前幾堂課。
一開始講課的內容,與管理學較相近,講何謂公司策略、願景、價值觀?管理上的薪酬制度、激勵等,每堂課大約講一堂半,剩下半堂課拿來問問題。通常這個時間規畫一定會延遲,因為默默講得欲罷不能,學生問問題也問得欲罷不能。照課程設計是要6:00下課,但大家一定會拖到6:30甚至7:00pm。
於是,連我在內的三位,再拿著熱騰騰的筆記回辦公室打稿子,我大概可在10:00pm左右交稿,內容就是該日默默講課的筆記。或許是那時我的老闆給我足夠的版面,所以每堂課寫出來的筆記,我可整理出1000-1500字,若內容太多,還會讓我分上、下集出版。
1000-1500字,我還是要刪減一些龐雜的枝節。沒關係,週末時,我又答應了某週刊的外稿,再把那些原本刪減去的內容加進來,湊到約2000字再發給該週刊。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個多月。其實對每天都要「出外覓食」的日報記者而言,如此聽課寫筆記其實很補,又達到基本稿量,又有固定版面。下午4:00pm開始上課,那就意謂著,除非有火燒、合併、跳電之類的大新聞發生,我可以鬼混到下午4:00pm才上工,晚上10:00pm交稿 ,週末又可回收整理再一篇,賺點零用錢。這是多麼愜意的日子啊!
不過講的自謙一點,我會說,唉,以前念大學時都不抄筆記,專門影印班上筆記公主的產品。到現在,報應啊!每週都要抄好幾頁的筆記。
我印象最深的默默講課,是他介紹低亂Learning Curve那堂。我還記得他說,學習曲線理論好像與Boston Consulting Company有關係,所謂曲線,是一個log函數的線條,落在x與y座標間,大意是說當DRAM產量多出多少百分比後,它的平均製造成本就可降低多少百分比。
對不起,詳細數字我可以找到舊文章,但我懶得找了。
有了這個理論,他就推演低亂產業由美國而日本,由日本而韓國,由韓國而台灣的整個製造重鎮移轉歷程。
這堂課,是整個課程裡最數學的一堂,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我覺得,任何產業現象,若是將相關數字整理為一條曲線、一個公式,都是很有歷史光澤的事。我曾經告訴默默我很喜歡這堂課,但是他有點驚訝,他說據學生問券顯示,喜歡這堂的人不多。
其時事後諸葛的說,默默對低亂產業,稱不上教父或類似的名詞,他是個低亂界的loser。他在那堂課所預言三猩或其他高麗棒子低亂公司,將因高財務槓桿而有許多潛在危機,但至今仍未出現。
比照起默默現在動輒談油價、談政大校歌歌詞不優的好發議論,那時的默默是相對的「專注本業」,只談與自己產業與管理經驗有關的題目。就這個出發點,我相信在那三個多月的好人大學EMBA課程,的確讓默默,也讓眾學生們,一起回顧了這位跟著世界半導體產業萌芽茁壯、開枝散業的老將軍(我蠻不喜歡用教父這種詞)的前半生。
我相信,在那段授課的時間中,默默勢必思考且回顧了他過去,在事業上順利與低潮的所有一切,前後三個多月,這該是他處理公司事務之外,很重要的放鬆活動,跌入記憶的咀嚼重整,還是有百轉千迴之感吧。
默默最後一堂課,我印象極深。那一天,他把仙境公司的西員外總經理拔掉了。還在用BBCall的年代,我的BBcall一堂課內響了十幾次,老板一直要我回call,等到中場消息,我跑去回call,才知西員外被請下台的事。
至今,我還記得默默那天講課的內容,大意是:他還沒把他事業做到他想要那樣好的地步。為了要表達他那種「尚未成功」的感觸,他一邊想,一邊講,語句竟不如前十堂課那般流暢。有些講話號像對著自己的心在說,我很納悶,把西員外換掉會令他這麼痛苦嗎?還是只是他的確要對學生講這些肺腑之言?
那天好像是一月中,天黑很早,默默還在低吟著他對雞店的期待、對這堂課的珍惜等等,我可以感覺出一絲絲他對這系列課程的不捨。下課出了教室大樓,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次一個學期初,好人大學EMBA同學徵得我的許可,將我整理的筆記文字檔放在網路上供大家轉載。文章裡有兩三個默默講的英文字,我用錯字,或拼錯字,但忘了改,想說錯就錯吧。
此後,網路上就開始慢慢累積一些轉寄檔,什麼XX銀行的OO經理花費數十萬元才收集到的默默將軍帶軍隊的管理課程心得。我看了這些轉寄檔案,其中英文的拼字錯誤,都與我最初寫稿時的錯誤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那些轉寄檔案其實原創者都是我。
管理課程之後,這八、九年來,默默的演講邀請從沒減少過,他演講的議題也擴而廣之,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無所不知啊。不過我猜,這麼多年來,他若細細回想準備這系列課程的事前準備功課,這系列一學期的課程,還是耗費他最多精神時間的。
這幾天,我與當年第一屆EMBA中青年才俊M同學聊起來,現在應該算是中年了。他回憶,那次默默開課第一堂,印象很深刻的是看到來採訪的女記者宋妮亞,「她好漂亮啊」,M還記得她還在教室外攔住幾位同學,詢問上課心得。
默默說,十年前這上課的過程,是他的黃金記憶。我想,不止是他,也是很多曾經在那大教室內其它人的黃金記憶。
枯黃的沙丘也就算了,當我們依著青藏鐵路來到格爾木,從格爾木開始巴士長征時,第一個小時,與第十個小時,你所看到的景色,並沒有太大差別。就是一望無際的塵沙漫漫,遠處很遠很遠的山丘,及穿插其間的牛、羊,還有最後客串演出的駱駝群。 
有關鹽巴,的確像我們這種海島型區域長大的都市慫,很難想像內陸鹽湖的浩瀚。到青海後看到的每個湖,都是鹹水湖。有些鹹水湖被藏族視為聖湖,所以不會開採鹽;但因為行程更動,我們在採鹽歷史悠久的察卡鹽湖,停了將近20小時,也成為最艱辛的行程。
冷與斑駁,在我打開住宿旅館察卡賓館的入住房門時,迎面而來。
不過,停留察卡這晚的記憶卻極好。晚餐有愛心團友親手炒的沙茶炒飯,有領隊的四十幾度青稞白酒,賓館廚師準備的豐富菜色。還有餐廳一台大電視,正播放著周華健、羅大佑等在上個世紀走紅的歌。因為這些音樂,讓我覺得好像離台灣及二十歲並不遠。
次日一早,我們又坐上運鹽小火車,往鹽湖深處行去。一路鹽田,空氣灰濛濛的,看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飽了。那沿路的老鹽工,又讓我胡思亂想起小時候三台聯播的影集「寒流」,多麼蕭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