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那年我們十九歲

這篇要由懷念馬兆駿開始。

如電視上所介紹,他作曲的流行歌很多,但是他自己演唱的作品「那年我們十九歲」,是他唱過最令我懷念的歌曲。快二十年前,我在mid-west鬼混兩年,離開台灣時,買了「滾石十年」專輯錄音帶十捲(那時CD已經在市面上販售,但仍算奢侈品),想說是異國渡日的精神食糧之一,「那年我們十九歲」就收錄其中。

到美國時,其實已二十歲出頭,但離十九歲不遠,來到一處冬天四面望去看不到綠葉子的地區,我與朋友常在筆直的公路上開車縱情奔馳,聽著這些歌,悲涼中似有豪情,那是很痛快的一段年歲。

渡過高山和海洋 歲月就此流過在眼前
還記得我們偷偷摸摸學抽煙 那年我們十九歲
經過風霜和歷練 如今誰也無法再改變
還記得我們一起許下心願 那年我們十九歲
隨著時間的變遷 是否應該勇敢的面對
別再用一些安慰自己的謊言 再次欺騙你自己
還記得那年我們只有十九歲 現在已不再年輕

我大四時的室友,參加一個台北明星高中校友合唱團多年,馬兆駿的妹妹馬毓芬剛好也是這合唱團成員,那時也偶爾聽她提起這些人名。

於是今晚,我在谷歌大神中悠遊,找出1982年時這團知名業餘合唱團唱的「遺忘」。其中一段女高音的飆音,就由馬毓芬solo。 http://www.chinsui.org/yl19/Concerts/1982_0514/1982_0514_01v.mp3

其實,四、五、六年級族群,若在國中至大學的年歲混過那種參加縣市比賽的合唱團,大概都練過這首「遺忘」。那時聽這首歌,只覺得好繁複、詞藻很華麗、曲調很旋轉,就是完全給它炫技吧!

記得當時練這首歌時,傳聞作詞者鍾梅音與作曲者黃友棣互相愛慕,但又各有婚約而無法付諸行動,所以寫出這般盪氣迴腸的詞曲。不過,一個國中生唱這種詞,怎能體會箇中意境呢?老師一直要我們唱要帶出感情,怎麼帶呀?光是抓住拍子變化就不錯了,再來練發音、尾音嘴型、腹式呼吸等等。

練熟了之後,參加全市合唱比賽,大概八、九所國中,一定有五所以上都選這首曲子。所以參賽那個上午,可以在市政府禮堂聽上五、六遍「遺忘」,真是聽到抓狂!

遺忘 詞:鍾梅音 曲:黃友棣

若我不能遺忘
這纖小軀體 又怎載得起如許沉重憂傷?
人說愛情故事 值得終身想念
但是我呀 只想把它遺忘

隔岸的野火在燒
冷風裡樹枝在搖
我終夜躑躅堤上 只為追尋遺忘
但是你呀 卻似天上的星光
終夜繞著我徜徉
終夜繞著我 終夜繞著我 終夜繞著我徜徉

隔岸的野火已滅
夜風裡蟲聲四起
露濕苔痕 星月將沉

誰能將浮雲化作雙翼
載我向遺忘的宮殿飛去
有時我恨這顆心 是活 
是會跳躍 是會痛苦
但我又怕遺忘的宮殿喲
就連痛苦亦付缺如

迎接這痛苦吧 迎接這痛苦吧
生命如像一瓢清水
我寧飲下這盞苦杯
啊!但是……
若我不能遺忘
這纖小軀體 又怎載得起如許沉重憂傷?
人說愛情故事 值得終身想念
但是我呀 只想把它遺忘


我在網路上找到最適耳的版本是一位男中音唱的,參考以下網站:
http://mim.khcc.gov.tw/hyl/MusicWorkDetail.aspx?typeid=4&artistiid=105&artworkiid=105
還有一位女高音蔡敏唱的版本:http://mim.khcc.gov.tw/hyl/MusicWorkDetail.aspx?typeid=4&artistiid=91&artworkiid=91
女高音唱起這詞曲來,感覺要為愛投向火燼遍體鱗傷的感覺,男中音就含續多了。至於前面幾段由馬小姐solo那個版本,是一般合唱團最普遍的唱法,很傳統,但也是我聽最多遍的。


很神奇的是找資料過程中,發現遺忘的作曲者黃友棣先生現還在人世,已經九十五歲了,且定居高雄!想到我年輕時浪跡合唱團或合唱班的日子,唱來唱去都是黃友棣的作品,如「思我故鄉」、「寒夜」等曲。雖然對合聲對位什麼沒有概念,但是黃的作品自然有其氣勢,至少三十年都是合唱比賽中選唱率最高的作品。(其它還有林聲翕、李抱忱等人作品,我也很喜歡)。

還有資料寫到,廣東出生的黃友棣,小時候還聽過國父孫中山演講呢!真是夠古老。總之,黃友棣的合唱創作曲,應該是台灣很多四到六年級生的共同回憶。我順便問一下,現在中學大學還辦合唱團嗎?選什麼曲目呢?

至於傳說中的黃友棣與鍾梅音間的情愫,高雄市教育局網站也予以澄清,黃友棣「回顧」當年,乃鍾女士長年臥病在床,與一醫生建立好感,鍾雖有意進一步交往,被醫生回拒,讓鍾女士內心百轉千迴,全都化在詞意中了。

在蘊釀緬懷「那年我們十九歲」詞曲的情境中,我倏然轉台至緬懷古典合唱曲目,似有點過度跳躍思考。容我硬凹一下,其實當年開始練黃友棣的合唱曲時,我也是離十九歲不遠的年紀,正在累積將來到十九歲時,該如何狂放不羈的潛藏能量。

四十八歲英年早逝的馬兆駿,或是九十五歲硬朗清瘦的黃友棣,這些人的作品曲調歌詞,都是我十幾二十歲成長時,一幕幕如腦中電影院串場的音樂。

灰暗圓形水泥教室內,我們早上不必參加升旗典禮,專心練唱。教室外一棵三層樓高的木棉花,橘色肥厚的花辦,在四、五月暴怒開放,最後幻化成棉絮。教室裡的我們,唱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遺忘」。

鏡頭轉到餓還餓那年冬天,新來者過生日卻孤單到無法自處,去超市買酒澆愁,店員竟還要檢查她的ID,新生還沒辦證,她拿著護照去買酒,喝掉半瓶Vodka,我們在她套房敲了一小時門,看到喝成爛醉的他,電話丟在馬桶裡,口裡還喃喃自語。學姊和我把她架上小accord,開到學校附近河濱公園醒酒。一月的美國中北部,接近攝氏零度低溫,她在河邊,忽哭忽笑的訴說著在台灣牽扯不完的愛情,車子音響正放著「那年我們十九歲」……

所有我的年輕歲月各類場景,幾乎都有一首音樂做為背景。馬兆駿或黃友棣的作品,提供我更多記憶加強錠。讓我在以文字當飯吃的疲乏狀態下,仍能看到那麼多句觸動心弦的語句,感受到文字撼動人心的龐大力道。這功力,終究是不可能在我身上觸發的。

2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前幾夜在趕書稿, 忽見巧巧此篇, 感覺便像打翻的五味瓶漫延開來, 忍到現在交了稿才上來迴響一下.

話說十九歲那年, 敝青蛙團跟巧巧的合唱團在不歪大聯合公演, 唱了些什麼我全忘了. 稍後的一兩個月, 我們也練了遺忘跟茶山情歌.
我喜歡茶山情歌的這段詞:

上崗的小路通到茶山頂 石頭踩的亮晶晶
你送走多少風雨的夜晚 你迎接多少燦爛的黎明...

而遺忘這曲, 感受倒也頗深, 那年患厭食症, 身體瘦到肚皮貼後背, 連續幾場嚴重的挫折, 使我每當聽或唱到遺忘, 沉重的感覺就如排山倒海撲來, 久久無法回神. 所以十九歲對我而言, 是個極度壓抑, 極度憂鬱, 完全喪失自我價值的一年.

隔岸的野火在燒
冷風裡樹枝在搖
我終夜躑躅(成功)湖旁 只為追尋遺忘

即使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情緒的瓶子還是那麼容易打開, 雖然日後不是沒有經過比十九歲更慘的歲月, 但回憶起來的情緒衝擊總是不及萬分之一, 也許, 這就是年輕吧.

匿名 提到...

Hi,
你好,剛剛在找"遺忘"mp3,找到你的網站來了!
你說的那些"八股歌"我都唱過喔!
不過我會說那是"經典"!
共同的世代記憶使人變得更靠近!
可能的話,請你繼續玩物喪志!
唱完那些歌之後二十多年,
我也有了我的版本的'遺忘"
http://tw.myblog.yahoo.com/irenechiang2006/article?mid=115&prev=-1&next=107